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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大爷和他的 葱爆羊肉

发布日期:2015/10/5 20:17:24 浏览:784

孙大爷是我以前单位的传达员,七十多了仍很结实硬朗,一米八几的个头,瘦高笔直。他略微稀疏的一头银发总是剪得整整齐齐,并且严格按照三七开的比例,一丝不苟地向左右两侧分梳着,把他有些加长的国字脸衬托得更加容光焕发,甚至额头和眼角上那些满是掌故的皱纹,也不再显得那样“深刻”。

退休前的孙大爷,是一位戏剧演员,武生行当,太过细高的身材,让他的舞台扮相总不是那么理想;一身过硬的把子功,也没能让他成了什么名角。他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演员,在台上翻了一辈子跟头。老点的同事说,有一次孙大爷在外面刚打回来一瓶子豆油,端在手里,进院不小心滑了一跤,人在地上打了个滚,那油瓶子的口居然一直朝上,爬起来时,里面的油愣是一滴没洒!敏捷的身手引得院子里的邻居们一阵喝彩。

传达员的工作主要就是收收发发,来了生人询问一下,再就是一早一晚开门锁门、扫扫院子什么的。传达室就在大门的左侧,办公、睡觉,做饭、吃饭全都在这一间屋里。中午或者晚上,人们下班经过门前时,常看见老爷子在屋里屋外转悠着捯饬饭菜。人在这个时候肚子里大都消耗殆尽,被他饭菜的香味刺激得更加饥肠辘辘,回家的脚步也因此变得急切。

老爷子爱好不多,看得见的也就是喝上几口小酒,而下酒菜通常是葱爆羊肉。做羊肉的时候,他会把整个过程抻拉得很长,洗肉,切肉,剥葱,准备配料,每一步都按部就班,慢条斯理,极尽精细。如同猫捉住老鼠并不急于吃,而是要慢慢把玩一样,他要把这其中的快乐用尽。他的蜂窝煤炉子、小炒锅、菜刀菜板、羊肉、大葱以及油盐酱醋,也都搬到屋子门外的墙根下铺展开来,他一定要让这些东西袒露在阳光之下,接受下班人的检阅。

葱爆羊肉让他的心情如同夏日雨后碧蓝的天空一样清朗,欢愉情不自禁地从心底溢出,爬上他的脸庞,然后顺着那些沟沟坎坎恣意地漫流。“我正在城楼观山景,耳听得城外乱纷纷……”显然,仅仅喜形于色是不够的,他得让幸福借助京戏更直接有力地抒发出来。虽是武生出身,但毕竟是专业圈子里的人,时不时来上几句,说不上有多么字正腔圆,却也一板一眼,有滋有味。“孙大爷,又做什么好吃的啦?”下班路过大门口的人,会循香问话,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。或许并没打算知道他做的什么,或许根本就不需要问,远远看到门前一溜铺开的家伙什,用脚后跟也能猜到锅里的葱爆羊肉。“葱爆羊肉——”,他回答的声音,总比正常说话的调门高两三度,“肉”字要拉得长长的,志得意满,得有这么一个拉长的尾音才兜得住。他知道那人已经远去,所以答话时也并不抬头。他只是把脸对着炒锅,用手里的铁勺翻动着里面的羊肉,但不时地把从锅里游出来的目光,抛向后面陆续经过的男男女女。

老爷子当然不会天天顿顿葱爆羊肉,做其他菜时并不张扬,也和别人一样在屋里做,有的时候,会把门关起来。有一次我进去拿我的报纸,心不在焉没话找话地问:“孙大爷,今天怎么在屋里做饭呀?”那次答话有些嗫嚅,神情中完全不见了“葱爆羊肉”的得意,声音含混,似有似无,像从某个旮旯里隐约传出的。大概是“今天没什么好吃的”。我再次开口之前,他抢先把话岔开了:“你怎么才走?”“哦……哦……我手头有点事刚弄完”。我识趣地止住话头退了出来,越想越觉得冒失,无意中撞破了人家的私人秘密,那种隐隐的负疚感困扰了好一阵子。

后来,下班从传达室门前经过的人,不知是麻木了还是咋地,问锅里做了什么的人越来越少。大多数人只是相互之间有说有笑,而对他在门外墙根一字排开的依然严整的炊事阵仗,不但不再检阅,连扫一眼的兴致都没有了。即使偶尔有人问一下,那个态度也更敷衍和漫不经心,人们把他和他的葱爆羊肉当做空气一样视而不见。

他的一头银发一如往常地整洁。小锅里,葱爆羊肉也鲜香如故,但已经听不到京戏清唱。从老爷子日渐浑浊的眼睛里,很难再找到从前那种快乐。他尽管身处繁华,但周围的一切似乎越来越不再与他有关。不做饭的时候,他常一个人背着手站在大门口向外张望。川流的汽车扬起落叶,如同荒原上秋风掠过,而他,就像一棵落光了叶子的枯树,孤独地呆立在无尽的空旷里,于苍凉和凄冷中默默旁观着云卷云舒,日出日落……

从他身边经过时,我偶尔会从自行车上下来,在他的小锅前,扶着车子欣赏一下他的葱爆羊肉,有时候认真地讨教葱爆羊肉的方法、技术要点以及注意事项。每当这时,老爷子的眼睛里都会立即放射出孩子般灿烂的光彩。他不遗余力地一五一十详细道来,生怕遗漏了什么。过几天他会问葱爆羊肉学会了没有,会把他认为特别重要的技术细节,很认真地再向我强调一番。一切就又回到从前。■本版摄影成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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